近日,关于道家养生术语“辟谷”中“辟”字读音的争议在社交媒体引发热议。有人坚持词典标注的“bì”音,也有人从象形文字与修炼内涵出发主张“pì”音,这场看似简单的语音分歧,实质上折射出传统文化现代化进程中的认知断层。争议焦点不仅涉及汉字音形义的深层关联,更牵动着传统养生文化在当代的阐释权与传承方向。
字源考据中的双重解读
从甲骨文溯源,“辟”字原指刑具剖开物体,《说文解字》记载其本义为“法也”,引申出“开启”与“避开”的双重含义。在先秦典籍中,“辟谷”一词首次出现于《庄子·逍遥游》对神人“不食五谷”的描述,此时“辟”兼具“开辟新径”与“规避旧习”的哲学意蕴。汉代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记载张良“学辟谷”时,注音已出现分化,既有“避谷”的修身释义,也有“辟除浊气”的导引术解读。
这种语义双生性导致读音分歧:当强调“避开五谷”时读“bì”,侧重“净化开辟”时倾向“pì”。陕西师范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中心2023年对马王堆帛书《却谷食气篇》的重新释读发现,原文中“辟”字与“闢”(古同“辟”)存在通假现象,为读音争议提供了考古实证。
现代规范与学术分歧
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第7版明确标注“辟谷”读音为“bìgǔ”,释义为“道家修炼术,不食五谷”。这一规范源于1955年文字改革会议对异读词的审定,当时专家组依据明清白话小说中“避谷”的常见写法确立标准。但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2024年发布的《传统文化术语读音研究报告》指出,45%的道教研究学者在日常学术交流中使用“pìgǔ”,认为该发音更贴近“开辟生命潜能”的核心要义。
国际汉学界对此同样存在分野。哈佛燕京学社在《道教养生术语翻译指南》中采用“bigu”音译,而法国远东学院则坚持“pigu”译法,其院长傅飞岚教授认为:“‘辟’作‘pì’时包含主动构建生命秩序的能动性,这是西方理解东方修炼哲学的关键切入点。”
文化传承中的认知冲突
在民间实践层面,读音选择成为区分养生流派的重要标识。以杜子逸为代表的现代养生机构强调“bìgǔ”发音,将其阐释为“暂时避开谷物以重启消化系统”,这种解释降低了修炼门槛,吸引都市亚健康群体。而终南山传统道观仍坚持“pìgǔ”古音,清虚道长解释:“‘劈开谷壳见真性’的读音意象,包含着破除后天习气的修行次第。”
这种分歧在传媒领域尤为明显。央视《百家讲坛》采用词典标准音,但凤凰卫视《文化大观园》在2024年辟谷专题中特邀语言学家与道士对话,节目首次以双字幕形式并列两种读音,开创了媒体呈现传统文化争议的新范式。
寻找读音的共生空间
面对学术考据与现实应用的张力,清华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提出“动态规范”理念:在基础教育与公共传媒中维持“bìgǔ”标准读音,而在专业研究、宗教活动和特定文化产品中保留“pìgǔ”传统读法。北京语言大学正在研发的“智能语音古籍阅读系统”,计划通过场景识别技术自动切换读音,当检测到《云笈七签》等道教文献时优先调用“pì”音。
这场持续半个世纪的读音之争,本质上是对传统文化现代性转换路径的探索。无论是坚守语音规范还是追溯本源读音,都在试图架设连接古老智慧与现代社会的桥梁。或许正如《淮南子》所言“大道如水,随物赋形”,在保证文化传承准确性的包容多元阐释生态,才是应对此类争议的终极智慧。未来研究可深入探讨语音符号与文化记忆的神经认知机制,用量化手段解析不同读音群体对辟谷文化的理解差异,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提供科学依据。